智慧与解脱——《维摩诘经》释论

 

时间:2012-12-28 20:55  来源:洗心禅寺   作者:妙华法师    摄影:  点击:
  
 
第一章 概 论
 
一、讲解经名:

  《维摩诘所说经》又名《不可思议解脱经》又名《说无垢称经》,因维摩诘汉译净名,故名《净名经》,如隋长安日严寺吉藏大师作《净名玄记》。从东汉严佛调至唐代玄奘,四百余年间,共有七译,今存三种译本。即:三国吴支谦译《维摩诘经》共二卷,鸠摩罗什译《维摩诘所说经》共三卷,和唐代三藏法师玄奘译《说无垢称经》共六卷。此三种译本均为14品,品名也大同小异.其中以鸠摩罗什所译《维摩诘所说经》传印最广,故今依罗什所译诠解。

  罗什弟子慧观首创“判教”。他判《维摩诘经》为五时中的第三时,即:“挫抑小乘,赞扬大乘”的“抑扬教”。天台宗亦将本经归入“弹小斥偏,叹大褒圆”的第三方等时中。而华严宗则更将本经归于“五教”中的第四“顿教”内。

  罗什,全名鸠摩罗什,生于东晋康帝建元二年(即344年)的龟兹国。七岁出家,学习经典及阿毗昙,九岁时陪母亲到溢宾国,师事国王的表弟般头达多大德,而于之学阿含类经典,也因此博得广大的名声。十二岁时,和母亲再回到龟兹国,途中,于沙勒国大师学习《阿毗昙六足》及《增一阿含》等。回家后,更学习四韦陀等外道经论。之后,随从佛陀耶舍受教《十诵律》,然后开始学习大乘圣教。从此以后,特别研究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以精通空宗的奥义而声溢四方。据说,他在龟兹国的老师后来见到他后反礼他为师,而称叹罗什说:“我是他的小乘老师,他是我的大乘老师”。之后,将军吕光降伏龟兹国,罗什同吕光入姑藏,于凉土居住数十年。姚秦弘始三年(401年)十二月二十日,由姚兴入接,罗什入长安。期间,受到了皇家的礼遇,并开始了他的翻译事业。弘始十五年(413年)四月,在长安大寺圆寂。

  关于《维摩经》的翻译,在僧肇的《注维摩经序》中说:弘始八年(即406年),命大将军常山公、右将军安城候与义学沙门一千二百人,于长安大寺请罗什法师重译正本。罗什“以高世之量,冥心真境,既尽寰中,又善方言;时手执梵文,口自宣译,道俗虔虔,一言三复,陶冶精求,务存圣意。其文约而诣,其旨婉而彰,微远之言,于兹显然矣”。罗什所译,文笔不但流畅,而且忠实于原文,在信、达、雅三个方面,都得到了当时学界的推崇。

二、维摩其人:

  维摩意译为净名或无垢称。他原是东方无垢世界的金粟如来,于释迦佛在世时,化身为居士,住在中印度毗耶离城。玄奘法师在《大唐西域记》中描述当年净名住处:宫城西北五六里,到一寺,僧徒很少,学的是小乘正量部法。旁边有塔,这是从前如来说《毗摩罗法经》和
无垢称长者的儿子宝积等献盖的地方。它的东面有塔,是舍利子等在这里证无学果的地方。无垢称及宝积故居寺院东北三、四里有塔,是毗摩罗诘(大唐语是无垢称,旧译净名,净即是无垢,名即是称,意思虽一样,名宗有异,旧译维摩诘,误略。)故居的基址,有很多的灵异出现。离这里不远有一神舍,形状象垒砌的砖,相传这里是积石,是无垢称长者托病说法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有塔,是庵没罗女的故居(见《大唐西域记》卷六)。

  本经描述他随和说法,辨才无碍,是示有家室,田宅的大富长者,“虽明佛法,常乐世典”被喻为“火中生莲华”,是在家修行的居士“不可思议解脱”的典范。

  吉藏法师释云:“以净德内充,嘉声外满,天下藉甚,故曰净名。”依折衷谈玄净名尚有三议:第一是“真性清净为名”:真性也即真如,空性,其本体是非有非无的,非凡非圣,不落去来,亦无生灭,言语不能说,心行不能测度的;所以净名说这部经,完全是从真理本身不可心思不可口议的本体上所说的妙用,由用彰体,以体摄用,体用不二,其性常净,所以叫做净名。第二是以“方便清净为名”:居士从本出迹,方便利人,虽为白衣,常修净行,虽居家室不被五欲境所染乱,所以得名。第三是以“离障清净为名”:因从迹穷本,居士的前身是金粟如来,烦恼已断,现在是法身大士,障缚亦除,对于凡夫染有,二乘染空,菩萨染中道的执病都已远离,所以叫做净名。真是名符其实。

  太虚大师用“六离合释”中的三释来解说净名,今采其要义略述如下:1、净和名依“相违释”来解,净和名是两件东西,净不是名,名不是净;净是真净,在五法中为正智和真如,在三身四智中为法性身土和受用身土,在二谛中为胜义谛;名是名相,在五法中属法相,名言,分别在三身四土中为他受用身土和应化身土,在二谛中为世俗谛。2、净和名用“依士释”解说,因诸法体性离言,名字本来无从安立,所以强说地安立个名字,那完全是由于我们心识上所现起的影子,摄论所谓“三界名言假立,无边刹土,全属名言。”也即是唯识论上所说的“显境名言,”同时名既由心,心即是名,既净其名,亦净其心,用此为名,也正影射着本经“成就众生,净佛国土”的那番大意了。净即名,依“持业释”来解说,是时体之用,全用在体,净既是名,名即是净,名和净是分不开的,可是说“真净的名相”在本经上叫做“不二法门”,在《心经》上叫做“诸法实相”,在涅盘叫做“佛性”,在教叫做“真如”,名字虽异,所诠表实同,只是角度不同而己,不可困绕于名言之中,结网迷津于藤葛之下,这是求法修道者之大忌。如果从净名二字深广两方面去讲,己摄尽佛法要义,居士用以为名,只这名字已是妙不可言了。


三、“不可思议”纲要:

  凡夫,小乘,二乘对诸佛境、智、教、心不能思,口不能议叫做“不可思议”,即佛法境不可思议,智不可思议,教不可思议。由此三种统其大归是“不可思议”的纲领。吉藏所著《净名玄论》说,由不思议境,发不思议智,以不思议智,吐不思议教。又说“所言不思议者,谓由无功用,不假思量,外化幽微,物莫能测,故曰不思议也。”(《净名玄论》),由无功用是实智,外化幽微是权智,净名从权实二智中流露出来的法化,都不是普通浅智浅识的人所能臆测得到的。本经的旨趣,是在正化菩萨,旁激二乘,兼化人天,全经共讲14品,所示法要,以不思议为张本。宝积献盖,佛以神力合盖为土,揭示出不思议妙境的序幕。从宝积请问净土,佛国之行到十大弟子四大菩萨问疾,都说不堪胜任,不能前去,昭示了净名有不可思议的妙智;在《不思议品》中和文殊菩萨酬唱对答,由抑扬酬唱,而入不二法门,正是其扬不可思议教;借座灯王,请饭香积,室罗万象,手掷大千……都是不可思议人物由境发智由智而引妙迹起妙用。这妙境与妙智,是不可思议的根本,垂妙教,起妙用,是不思议的迹象;从不思议本,垂不思议迹,因不思议迹,发不思议本,所谓“其中所明虽殊,其不思议解脱一也,故总以为名。”(东晋,僧肇注)。

  在一般人看来,佛教学说是一门不可思议的哲学,其实,如若深思穷究一般形而上的哲学是不可思议,一切形而下的科学,以及各种类科学和学说的事理,推究起来又何尝是可思议的呢?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说明我们生活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不可思议。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又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合,其中有物。”说明本体和现象的不可思议。西方哲学家把宇宙人生分成本体论,认识论,现象论,存在论等而向外推至宇宙本体,向内推至科学手端无法探测之极微,不可再分析的时候也深感存在的不可思议,更何况佛法是建筑在出世的智慧之上。小乘佛法在凡夫识智看来已经不可思议了,大乘佛法事理在凡夫小乘就更不可思议了。

  小乘人修世间禅定到色界的二禅“定生喜乐地”以上,其思想也超过觉观寻思的拟议,而笼罩在无寻无伺的不思议状态中,其修证之境
已是俗学所不可思议。大乘人以所证至的离言说相,离文字相,‘离心缘相的自觉圣智的境界,不但世间凡夫以一勺舀于大海的世间智不可思议,就是证空的小乘人也不能望其项背。《佛国品》以足指按地顿变五浊恶世为平广琉璃世界,《不思议品》中小小丈室广容高座,手掷大千;观众生品天身转女成男,说文学语言即解脱相;佛道品从非道以求通达佛道,生死烦恼即如来种性;《入不二法门品》的因言遗言,一默如雷;《香积佛品》的食佛馀饭,毛孔皆香,等等,都是住在不可思议解脱法门大乘上士领受的不可思议的法悦境界。

四、解脱要义:

  (一)、解脱。

        解脱又叫离系,离所有的缠缚拘牵。从禅定所取得的成就方面叫三昧,教化众生的方便叫善巧,都是从适合顺应当时之事恰到妙处,而正面称谓。如果就开解除脱各种智障碍,烦恼障碍,而得色自在,得心自在,得业自在也叫解脱。法身,般若,解脱共称涅盘三德。用种种方法,方便引证到圆满功德寂灭烦恼,心行寂灭者,都可以说叫解脱门,门,即是方法,途径。《大方广佛华严经》中善财童子云水参访各种大善知识,各学得一种解脱方法,也就是知一解脱门。“种种方法达到圆满常寂,全用成体,全体成用,随缘施为,靡不尽妙。故谓之方便善巧三昧解脱者,其义均也。”(太虚大师《维摩经讲义》卷上)。在仁王护国等经中,说有三种解脱:其一:空解脱,是了达诸法本空,而不着于空;其二:无愿解脱,了知诸法幻有,而无所愿求;其三:无相解脱,了知诸法无相,而入于中道。故说:“空解脱门,无愿解脱门,无相解脱门,此是菩萨从初发心,至一切智诸行根本。”故此可知得到解脱的先决条件是观空,观有,真空妙有的智慧,
若无智慧,解脱就失去了根本。

  (二)、不可思议解脱:

  凡俗也讲解脱,大多是指从某种人事牵缠中暂时脱离出来,或用大烦恼覆盖小烦恼而得到的暂时的自我感觉的行为状态。维摩经所说的解脱,即不是凡俗的解脱,也不是华严经中各各善知识所示知的解脱,尤其不是六凡二乘妄想执着的所谓解脱,是“穷微尽化,体幽用玄,眇莽无为而无不为,”的大机大用。肇注说,“微远幽深,二乘不能测,不思议也。纵任无碍尘累不能拘,解脱也。”可见此经所说的是不可心思,不可口议所证实智而起的方便妙用。

五、维摩经纲要及大意:

  《维摩诘经》深刻阐发了般若性空的理趣和“不住生死,不住涅槃的菩萨行。本经初示“心净则佛土净,”指出“佛土”即是众生之类,表达了佛法不离世间,诸佛菩萨不舍众生的大乘思想精神。经中又说:“一切法皆是佛道”,“一切烦恼皆为佛种”,“一切施为无非佛事,”揭示了大乘要旨。尘空法师在给《维摩经科本》所作的序中总括性地说:“智非孤远,理必缘发,智为理本,非理无以发智,非智无以显理。是故此经,净名托疾,助佛扬化,室内室外,弹偏褒圆。为疾卧床,原始要终。三由六源,二始两因(见附表和说明1、二处四会,2、六科,3、三由六源)冠一经之宏纲,开权实之端绪。三十二大士,显佛国因果之宗。五百第子,敞真性解脱之本。王座香饭,神变沤和,着花礼坐……。”也有说此经之大意是,假借宝积献盖,维摩诘示疾,“排斥小行,褒叹圆宗。”使二乘人“耻小慕大,发菩提心”的。语词虽殊,其意还是一致的,今总结诸家学说列纲以明。

  (一)以“不思议”为本:

  全经共14品,正如诸师所论,以“叹大褒圆呵斥小乘”为宗旨。按吉藏义疏,佛国品半部分是序分,半部分属正宗分,这样正宗分共11品半,流通分二品半。

  全经的主线若大分有三种“不思议”:
  1、不思议境。

  2、不思议智。
  3、不思议教。

  其三者的关系如吉藏玄论说:“由不思议境,发不思议智,以不思议智,吐不思议教……故此三门,理无不摄。”所以全经以“不思议”为本。

  若细分又有四:
  1、不思议境。宝积献盖,如来神力变盖现土等示现不可思议之境。
  2、不思议行。宝积请问净土之行,如来为说三心众行之因,维摩示疾,世尊派遣声闻,菩萨弟子前往问疾,皆表大乘圆境所现不思议之行。
  3、不思议教。文殊问疾,宾主盘桓酬唱,激扬共扬不思议教。
  4、不思议用。借座灯王,请饭香积,宝包乾象,手掷大千,此显不思议之神通妙用。

  无论略说广说,其间都可以看出“不思议”是此经之本。《折衷疏》说:“从不思议之本,垂不思议之迹;因不思议之迹,发不思议之本。”所以二乘闻了如此不可思议之教,观见如此不可思议之境,体达如此不可思议之智,泣号之声震动大千,自鄙为焦芽败种,从本深赞叹大乘,可知“不思议”是全经之眼目。

  (二)不二法门真理圆融:

  维摩代佛宣法弘化,由境发智,由智显教,“不二法门”就是从诸佛真如性海流注出来的不可思议的教法。其对时空存在的“有”和根本的“空”,观照幽微,同时,尤其宣示,当体即空,当体即有,真空妙有,空有不二的不二法门。不二法门的极致是体证,非判断概念能及,为宣化真实义,教化方便,体“法”唯“如”,从真如本体说“不二”,故知“不二”的“二”包含万有万法,决不仅仅是“二”,而形形色色的万法,从穷极来说,就是“真如”“涅槃”,“如如”,故知,说一说二,说三说是,只是强立假名。

  本经所说不二法门有三重大意:
  1、“不二”是无言的,说“不二”法,而不明“不二”是真如本体,真如是无言说相的,有言说相,说明未入“不二法门。”
  2、大智文殊虽然深达诸法实相,知“不二无言,而犹言于无言。”虽然“借言以止言,犹未免于言。”从教化众生的机宜和方便来说这是对的,但就真如实相来说犹未达本。
  3、维摩诘“默鉴不二无言,而能无言于无言,”至此,主客一如,不坏法相,真正不二之根本现前。依接引学人的次第说,三重大意前
二重义也是必须的,从实相说,因“道超四句”言说既乖,所以说是不究竟的。唯维摩诘了达诸法实相,借众人和文殊论说不二法门的情境,“一默如雷”,将众人从有言说的“不二”相,接引到无言说的“不二”境,起到“因指见月”的效应。至此,不二法门“理无不备,教无不用,”显示了不二法门的圆融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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