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早开办武术补习班、武僧团到处巡演、少林高僧为联通新放号的手机号开光,到前一阵子筹备在香港上市等传闻,少林寺在被商业化的争议声中一直成为舆论焦点。晋升为世界遗产后,身陷商业化漩涡争议的少林寺,将何去何从?
昨天,南方日报记者专访了北京大学博导高丙中以及北京大学世界遗产研究中心主任谢凝高等人,他们就少林寺的发展和保护提出不同看法。
少林文化再申报非遗
早在2005年,“少林功夫”就申报了“联合国人类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结果因为时间短、材料不详等问题而落选。后来相关方面改变思路,将整个嵩山各处遗迹打包,名为“嵩山历史建筑群”整体申遗,但在2009年却意外卡壳。直到今年的世界遗产大会上才获得表决通过。
相关专家介绍说,此次随嵩山历史建筑一同被列为世界遗产的少林寺建筑,是中国佛教禅宗祖庭,文化内涵非常丰富:初祖庵大殿是河南省现存少有的早期木结构建筑精品,它与宋代的《营造法式》这一建筑名著前后相错25年,是该书的很好注脚；少林寺塔林是我国最大的塔林,包括唐、宋、金、元、明、清历代高僧古塔228座,不仅规模宏大,而且保留了历代的仿木结构的斗拱门窗以及各类装饰的砖雕、石雕,具有重要的艺术价值；少林寺常住院还保存了大量的北朝、唐宋至明清的碑刻以及千佛殿、白衣殿的彩色壁画。
但是建筑的申遗成功,并不代表少林文化的申遗成功。少林寺方面表示,禅宗、功夫共同构成了传承至今的少林文化现象,他们将继续推进将“少林文化”申报为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少林方丈释永信表示,申遗成功是对少林文化的一种肯定,有利于少林寺建筑的保护,有利于少林文化在世界的传播,他对少林寺申报为世界级非遗也很有信心。
然而,少林武僧团的开发也引来争议,似乎与保护形成了一柄双刃剑。一方面《少林武魂》获得2009年美国戏剧最高奖托尼奖提名,但另一方面也有美国剧评人批评它为“韵律杂技表演”。舞台上规范化、表演性的武术表演和介于“舞”与“武”之间的少林功夫剧被认为是少林文化申遗中的最大障碍。
商业化开发备受质疑
近年来,少林寺似乎一直蒙着商业的阴影。少林寺在方丈释永信的主持下,先后成立了武僧团、实业公司、影视公司等机构,对少林寺进行商业化的经营和推广。
如今,少林寺所在地河南登封市拥有各类武术学校超过60所,加上全球100多个国家和地区设立武术分支机构,使得少林寺成了国际上最大的武术人才培训和输出基地。河南省官方去年底还宣布,未来将投资几亿元人民币,在台湾设置一个少林文化中心,让年轻人能够练练武、学习太极拳。
近些年,少林寺曾举办“中国寻找功夫明星”电视秀等活动。更令人咋舌的是,河南郑州曾举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拍卖活动,当事者请来了少林寺方丈释永信及少林高僧为联通新放号的手机号开光,还拍出了8.1万元的高价。2010年5月,少林药局医院正式获得登封市相关部门的审批,即将在少室山脚下建成。
让少林寺蒙受最大争议的是关于上市的传闻。2009年底,香港中旅公司与登封市政府签署协议,准备合资成立一家少林文化旅游有限公司,预计2011年在香港股市上市。
这些在外界看来过多的商业开发,把方丈释永信推向了风口浪尖。但释永信方丈这样解释,成立公司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谋取利益,而是为了更充分更好地利用少林寺这个资源。“事实上,我们在争取商标权益的时候,是受到很多限制的。至今为止,公司在国外注册了近40个商标,在3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少林功夫’培训组织。但面对国外那些从上世纪60年代起就开始注册的‘少林’商标,由于文化、法律的差异,很多是根本无法解决的。我们希望通过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这样的方式,来推动这些问题的解决。”
承诺票价100元不变
按照河南登封市的官方说法,此次申遗耗时长达12年,耗资8亿元。
有调查显示,2008年7月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福建土楼,门票价格上调幅度从40%至300%不等。进入世界遗产名录无疑成为地方政府经营的一个“绿色”赚钱项目。于是,此次登封申遗成功,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少林寺门票是不是要涨价?
2004年,少林寺景区的门票从40元涨到现在的100元。“申遗”成功后,少林寺方面表示,门票不会涨价,维持100元不变,也不会在景区内进行商业项目开发。
成功“申遗”的力量到底有多大?算一笔经济账,离少林寺并不算远的洛阳龙门石窟,“申遗”成功后门票收入几乎翻了3倍。殷墟“申遗”成功后门票收入涨了5倍。少林寺申遗成功后,不少人开始担心:声名更加响亮的少林寺会不会更加商业化?
几乎所有的争议都对准了少林寺方丈释永信。释永信这位少林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方丈也被一些媒体描绘成爱“做生意”的僧人。事实上,释永信也是中国第一个取得MBA课程的僧人。他还被一些媒体形容为少林寺的CEO。
有统计说,如果以每年150万游客、每张门票人民币100元估计,少林寺单单门票,一年收入就有1.5亿。香客捐献的金额则完全不可考。而释永信自1987年出任住持以来,少林僧人开始在国内外表演。英国《卫报》稍早前曾经披露,少林寺在美国演出一场的收入在1万美元左右。记者在少林寺的官方网站发现,今年下半年少林禅宗舞剧《空间》将在欧洲、美国和澳洲巡演,日程相当紧凑。
在方丈释永信的心里,这一系列的开拓,属于振兴和发展少林寺的范畴。他的发展理念是能够在世界范围内更广泛地推广少林功夫、少林精神、少林文化。“小到200元就可以函授学习《易筋洗髓经》初级研修班,设计考究、信息丰富的少林寺网站,大到组织上万名观众的大型‘少林功夫’表演、与各国友好交流促进世界和平。”尽管他的发展理念备受争议,但少林文化的确在不断走向世界。
南方日报记者李培
实习生曾静蓉
◎专家观点
高丙中(北京大学博导、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委员会委员):
少林寺经营可以理解
少林寺不像故宫是公立机构,它是一个集体产业。我认为对于少林寺商业开发的诸多争议,最合理的分析应该是,宗教的归宗教负责,商业的归商业监管,这两者应该是分开的。借助名气,利用资源,进行财富创造,拥有更多的人流量取得更多的门票收入,这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为了保护,还是要控制人流量,要有门票的限制。
谢凝高(北京大学世界遗产研究中心主任):
少林寺不能过度开发
既然少林寺现在已经是世界级文化遗产,那么它的保护和开发就应该按照联合国《世界遗产公约》进行。《公约》的核心就是要求保护世界遗产的“真实性”和“完整性”,使之世代传承,永续利用。《公约》不仅有保护措施,也有惩罚规定,违规商业开发者将被列入《世界遗产濒危名录》,如不能按期恢复,就要从《世界遗产名录》中除名。张家界在成为世界自然遗产之后,就曾一度因过度开发,而受到世界遗产委员会的黄牌警告。希望少林寺在这方面引以为鉴。